春日绯樱
凌乱的书桌，把神经拉扯住的蝉鸣，同桌午睡时稍微响亮的鼻息，黑板边角有一块不安分的凸起，门口的小音箱的杂音，绯樱莫名艳丽的颜色，阳光下弥漫的粉笔灰尘——
王源站在高中学校门口时，脑子里只能闪出这些片段。在教室重复单调的日日夜夜到头来只剩下卡带似的画面，连背景音都静默了。高考结束那个晚上喝醉了疯跑到学校门口那棵樱花树下赖着不走，说十年之内再也不会回来了，朋友们也醉醺醺地说，你说是这么说，你还是最喜欢这个学校了吧。
那时候的他被酒精烧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，脑子却清清楚楚，他从来没有多喜欢过这个学校，喜欢的无非是在这个学校的那个人而已。
被同学背回家，也没有勇气打出烂熟于心的一串号码，拿着他喝过的饮料杯子里的蓝色吸管，自己在书桌前哭了个痛快。
青春的回忆真的像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湿淋淋模糊不清，唯有那根蓝色吸管的主人还闪闪发光地盘踞着他的记忆，自己最寂寞、消极、热血、迷茫，任何时刻他都存在着。后来再也没有蓬勃的勇气面对生活了，那个名字却成了护身符，好像是在温柔地提醒着自己仅存着的一点好好长大的决心。
王俊凯。
提起这个名字，王源就唏嘘万分。毕业已经五年，王源连回忆高中班长名字都费劲的今日，在母校门口，所有画面中最清晰的，还是他。
就在校门里面的樱花树，也快到开放的季节了吧。王源隔着铁门望着那棵看起来苍老无比的树，他不太喜欢樱花，当时的原因简单得很，他们班负责清扫校门口，一到樱花开放的季节，早上地上全是樱花花瓣，要用水冲才能冲掉。
但是偏偏认识王俊凯又是因为这棵树。他高一时得了全校的作文比赛一等奖，当时现场作文他另辟蹊径，写了校门口这棵早春中开放的樱花树。他发言的时候说漏嘴说来这所学校不过半学期，还没等到亲眼看见早春樱花树开放，评定的评委觉得他写作没有真情实感全凭想象，要斟酌这个一等奖。
王源当时就急了，抓着话筒跟评委杠上了：凭什么我就不算真情实感？
评委还没来得及反驳，旁边学生席站起来高高瘦瘦的男生：“老师，我们认识，去年他还没来我们学校的时候，我带他看过门口的樱花树。他说的没见过大概是今年的吧。”
王源当时自己都觉得他瞎编的意味太浓，偏偏不知道评委是看了他的面子还是觉得有道理，摆摆手让王源坐下，最后一等奖归了他，以及五百块奖金。
比赛结束后那个男生跑过来说奖金平分，王源惊得都要喊禽兽了，他小虎牙一露，笑着说骗你的你都信，顺手帮小学弟，不求回报啦，过几天请你看真的樱花。王源完全忽略了他故意调笑他的樱花二字，第一面就崇拜上了这位拔刀相助的学长，后来一打听，他不是风云人物也有不少女生暗恋，不爱出风头昨天也是唯一一次敢和老师呛声，高二的，王俊凯。
王源在校门口等了许久也没人来接他，眼看着放学时间就快到了，教学楼里有了点骚动的气息，王源知道几千人放学的人流多汹涌，转身逃到学校旁边的小吃街。
五年不来这条破破烂烂的小吃街都翻新成了五脏俱全的商业街，但是王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一排光鲜招牌中间陈旧的【知我书店】，他甚至看到老板娘依旧在像当年那样为放学做准备，在门外的小桌子上摆出新到的杂志和漫画。
他刚走进书店老板娘就认出了他，大力拍着肩膀夸他长高了变帅了，指着那一排动漫杂志说你以前是不是最喜欢这个。
他望过去老位置上那些封面依旧是穿得清凉的美少女的动漫杂志，对老板娘点头，心里想着明明当年自己是替王俊凯买杂志，却活生生变成了老板娘眼中的宅男痴汉，冤枉。
那时候王俊凯似乎是迷上什么动画，偏那本杂志有个特约作者每期都要写关于这个动画的满评，王俊凯就叫了王源来替他买。
“你下课跑来我们班门口就为了叫我帮你买杂志？”王源那时候看着王俊凯一脸淡定的掩饰一路跑来的喘气觉得很好笑，“你自己不会买吗？”
“我以前每周都要在那里买足球杂志。如果被老板娘发现我在买那种封面的东西，会破坏我形象。”王俊凯一本正经地解释。
王源看着课间十分钟一分分减少，想让他多待一会儿又怕他赶回高三楼来不及，再无语也只好答应了。那个杂志大概是宅男专属，封面十二个月都是泳装美少女，后来漫评连载结束了，王俊凯还是要他接着买，于是王源就只好避开老板娘热切的目光，暼一眼远处等他的王俊凯，取下那本清凉夏装女孩封面的杂志。
那大概是唯一一件王源觉得王俊凯幼稚的事情，为了看他等在书店对面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心甘情愿帮他买书，买完以后甩给他：“收好源哥哥买给你的书。”
王俊凯就会伸手轻飘飘拍过他的头顶：“没长大。”
王源想起这句没长大还是无法释怀，没头没脑地问门口的老板娘：“阿姨，您看我长大了吗？”
老板娘大嗓门答他，你现在难道还能是当年那个样子了吗？
王源被说得一愣，看着外面走过的一个个都带着少不更事的新鲜劲的学生们，也不得不点点头。原来时间过去了就算是长大了？那当初他好歹也定个约定，比如十年以后他们就能在一起，那时候他再也不能用没长大当托辞，也不枉费王源的一路狂奔。
他太混蛋，又太温柔了。又平易近人，又深奥难懂。而王源热血莽撞，喜欢起来，他就是全世界。王俊凯在他的告白面前仅仅只停滞了三秒，表情连一丝尴尬都没有，王源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拒绝人还能像他那样，让人连羞愧的情绪都冒不出来，更别说是恨了。
王源即使现在还记得，他是买了书店隔壁的奥利奥奶茶再去找的王俊凯告白的，说的什么一大堆，一句也不记得了。王俊凯有低血糖又不爱吃甜的，他嘱咐店主加了很多奥利奥碎屑好让微苦中和一下甜腻。但是那杯奶茶终究没有送出去，王俊凯沉默了三十秒，轻轻叹了口气：
“源源，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？”
王源现在是能理解了王俊凯拒绝的原因，朋友兄弟突然告白，任何人都难以接受吧？也难为他当时的表情深藏不露了。
可是他无法理解王俊凯的不辞而别，高三中途转学，在他家信箱留下薄薄一封信后彻底没了影。
那封信依然是带着他惯常的浓浓的叹息：“源源，你要快点长大。”结尾连一个名字都不肯落下，打定主意知道王源认错不了他的字。
王源觉得王俊凯是非常自我的人，因为性格温和，本来容易变成自私的自我中心变成了让人信服的领路者。王源一腔涌动的喜欢发酵到告白又被他驳回，最后彻底消失，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有恨过王俊凯。
他想起第一年早春开放的樱花，是王俊凯跟他一起看的。跟他想象的粉白花朵不一样，这棵树的樱花灿若云霞，花瓣落下在地下浓艳得惊心，可惜花期太短。王俊凯形容过王源，说他的感情就像这棵绯樱花，来得轰轰烈烈，去得也快。他那时候没有反驳王俊凯，王源觉得灿烂一时总好过没有，失去也不后悔，后来自己空喜欢一场才觉得，一语成箴。
他傻呆呆地接受了这一切，一个人继续在这所高中生活，三两朋友上学放学，日与夜的更替，少了王俊凯也很平常。但是他用简单的“优秀”二字定义了王俊凯说的“长大”，要证明自己的成长，在学校学习要强，人缘要好，像王俊凯一样，说起未来头头是道。
王源如今才发现王俊凯那句话的影响力，他或许已经是青春期爱情的一个错过的港口，但是又冥冥之中，变成他度过许多港口的船。
王源站在书店里百感交集了一会儿，决定去隔壁买一杯奥利奥奶茶。
那家店的留言墙还在，王源甚至从一堆新的花花绿绿中找到了王俊凯当年的留言。
他们两个忘了带伞到店里躲雨，无聊中王俊凯在墙上写了：我喜欢……。王源呼吸快停滞后发现王俊凯只写了那三个字，他抿一口水，轻轻用指节敲墙壁：“等我谈恋爱了，我就把那个人名字写在后面。”
奥利奥奶茶还在做，王源看着那三个字突然就有点委屈，当年是真的那么真心喜欢王俊凯啊，几乎是用了全部力气。因为都是男生，他这份感情连诉说的人也没有，自己完全消化了这份喜欢，最后再慢慢把它磨掉。
他拿起桌子上的笔，在暗淡的“我喜欢”后面，写下了“王源。”
鬼使神差地模仿了他的笔迹，那个“小”字缩成了一团。
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无用功，又莫名怀念起当初连喜欢都千军万马的势头的自己。从那以后再没有喜欢上任何人，男生也好女生也好，他都觉得索然无味。
奶茶好了以后他喝了一口，好像是店里学徒调的甜腻得过分，当年如果是王俊凯大概会立马扔给他喝吧。
那根蓝色的吸管就是拜太过甜的饮料所赐，那一年回家分别的路口王俊凯把杯子塞给了他说自己只尝了一口，他拿着杯子不知所措，想了好久，小心翼翼抿了一口，脸就烧红到耳朵根。回家之后蓝色吸管插在笔筒里，觉得自己很猥琐又扔到垃圾桶里，又悻悻地捡回来。
王源发现这条街，或者说是故乡的每一处，都能让他回忆起那些自己头昏脑涨奋不顾身的日子，简直无处可躲。王俊凯你真是混蛋……王源捏着奶茶叹气，或者说怪自己太过感性，青春的时候喜欢一个人，痕迹重得一辈子都抹不去。不值啊不值。
他一口气喝光了奥利奥奶茶扔到路边垃圾桶，发现放学的人流都走得差不多了。剩下的无非就是些腻腻歪歪的情侣在街边难舍难分，当初王俊凯和他因为家里离得不远而约定同路，王源动作慢，冬天的时候王俊凯在樱花树下等得耳朵冻得通红，见到王源出来也从不埋怨，晚自习人散得快，两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，王源听王俊凯讲今天学校的事，讲身边的事，讲世界上发生的事，觉得两个人并肩的感觉，就像是在谈恋爱。
自以为是的恋爱终止于告白。王源走去校门口的路上想着，等一下的讲座他要脱题演讲这个问题，早恋可以，一定要暗恋。
手机响了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正在给自己打电话的老同学何优，她放下手机小跑过来挽住他：“都在食堂呢，领导请吃饭。”
“食堂那个伙食，我还是算了吧。”王源跟她开玩笑。何优属于中学时期每个班上都有的和谁都关系特别好的女生，结果后来读了师范，跑到母校实习来了，他正好受邀过来演讲，第一个联系他的就是何优。
“你看见没，这棵树差点被砍了。”进校门的时候，何优指着那棵回忆之树，“我当时还想着要是你在的话肯定第一个反对，毕竟靠它拿过奖是吧。”
王源没想到她还能记得这件事，大概也能记得王俊凯当时的英雄救帅了，所以决定这个嘴炮不还回去。
“其实你不知道，我们学校现在有一条樱花大道”何优说，“我本来觉得樱花挺不吉利一花的，败的时候太惨。后来别的花都没开，那条路跟着火似的燃了一条路，看着很，澎湃，嗯，挺感动的。”
“嗯……”王源不知道怎么接话，问她：“下午讲座还是在操场？”
何优好像有点感慨，半天回过神来，摇摇头，“不是，在大礼堂那边，今天只是高三学生来听。”
直到王源在礼堂落座看见座位名牌，才发觉这场讲座来头不小，建校几十年最出名的几个人都来了，其中还有个国家级官员。他一个区区研究生为什么还被邀请过来演讲什么？自己也不是什么演讲的人才啊……
时间快到了，学生也来得差不多了，各大人物也落座了，王源是第一个上去演讲的，手心捏了一把汗，还好对搞文学的人来说演讲稿是小意思，他上去的时候因为年轻帅气，气氛就活跃起来，很顺利地以毕业的学业有成学生代表的身份完成了演讲。
演讲末尾他想起来今天的突发奇想，清清嗓子：“各位同学，都不超过十七八岁吧。有没有喜欢的人呢？这样的年龄喜欢一个人，就像你们学校的绯樱一样开的热烈吧。”
他想起来那个作文比赛也是在这个礼堂里，王俊凯就坐在左边第一排第三个位置上，站起来替他辩护。
“而要我说，不要因为这种情感失去理智，因为它新鲜又短暂，杀伤力又大，很可能会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。”
王源想起自己单恋王俊凯的每一天，以为世界都是绕着他在转，犹豫着要不要表白，猜测着对方是否动心。
“凋谢过后的樱花实在是令人伤感对吧，但是后来，在这个春天又会有更多的花开放，你会很快忘记那一棵樱花树的繁华，但是你也不会后悔，因为你还有整整一个春天。”
王源用励志作文的结尾给演讲打下了句号，心惊胆战地怕学校领导怪自己提到敏感话题。还好现场反响热烈，各大老师领导也都拍手叫好。他松了一口气，准备给何优一个眼神，自己提早退场。
退到礼堂角落，一个落单的女学生从座位那边移动过来，抖着马尾问他：“学长叫王源？”
王源点头。那个女生又问：“那学校那片树林是你捐的吗？名字就是你这个源字，还是一片绯樱花。源林，你又提到了这个花，不会真的是你吧？”
王源被弄得有点迷糊，出口否定：“没有啊。”
那个女生想了一会儿又恍然大悟，“哦我记错了，那个树林捐赠者是姓王，但是不叫王源，叫什么凯吧。我记得我男朋友还跟我开玩笑说怎么不叫凯旋林叫源林呐。”女生眼睛笑得弯弯的，回头看看前面小声说：“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，学长，我得溜啦。”
王源连头都忘了点，咚咚咚两步跑到中间去拉住何优：“樱花树！怎么回事？”
何优赶紧把他再拉回角落，拍着脑袋叹气：“王源，我以前就觉得你呆了，你怎么还能呆到二十好几啊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看到这场讲座来的都是大人物了吧，本来学生代表不该是你的，我们学校出去的博士后都有的，哪里轮得到你这个研究生。”何优拍拍他，“我们一开始是邀请的他，是他非要把机会让给你。”
“他……？”
“能有谁啊，王俊凯啊。”何优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：“你以为是谁三番五次让我提那片树林的啊？那是他捐的，他从国外留学回来就跑来我们学校捐了一片樱花树林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王源觉得自己就跟个幼儿园学生似的只会问问题。
“……你问他去啊。你当年不是喜欢他吗？”何优一副“别这么惊讶”的表情，“你那时候是个鬼都能看出是暗恋谁了，只有本全能优看出来你是喜欢谁了。”
王源还在语塞中，何优突然推了他一把：“快快快，王俊凯出去了。”
“……出去？”王源迷惑得说话都慢了，“他在里面。”
“你从车上面下来到学校，凯哥就跟在你后面了。刚才你演讲的时候他躲在学生堆呢。你快出去，他多半是去了源林，就在通往图书馆那条大路上。”
王源被何优糊里糊涂推出了会堂，他脑子里轰隆隆回想着刚才的对话，那个陌生的“王俊凯”三个字频繁出现着，他思绪完全被搅乱了。即使如此，他还是往图书馆那边走去。
他走过一个斜斜的长坡，走到顶端看见眼前的景色，几乎是愣住了。那条以前光秃秃的路两边，栽种了两片樱花树，而且全是校门口那种寒绯樱，如今校门口的老树还没开花，这片树林开得泼泼洒洒，他也总算明白了何优说的澎湃和感动的意思。
但是他再也没办法赏樱了，因为他看见了路中间站着的人。穿着改良的学生制服，似乎是把棉t换成了衬衫衬在校服背心里，高高瘦瘦，还是挺拔清爽的样子。他头发不是以前那样刘海长得微微遮住眼睛，而是大方地露出了眉毛，几乎认不出来。
但是没有错的，他笑的时候会露出来两颗小虎牙的，王俊凯。王源不会认错。
他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跑，脚步移动一下就被叫住了：“源源。”
王俊凯声音还是沉沉的，变得有点棱角了，但是叫“源源”的时候还是带着鼻音，含糊不清，熟悉得要命。
王源今天积攒的情绪被他一声喊叫就差点崩塌而出，今天莫名其妙把早就尘封的往事全都想起来了，本来演讲完还在想，这大概就是真的放下了。
但是面对王俊凯还是不行，完全不行。他还是像十六七岁那个小毛孩，溢出来的喜欢根本藏不住，在王俊凯那里像是有个开关，让他无处躲藏。
他看着王俊凯拉一拉自己的衣服：“我这些年没怎么长高啊，衣服还合适。你呢？”
“你自己看不到啊。”王源语气还算冷静。
“是的，我看见了，你长大了。”王俊凯走过来笑着，“不过幸好你还没我高。”
“……很幼稚。”王源动动嘴角转身想走，“我还有事。”
“喂喂喂，”王俊凯跟上来又不敢拉他，“你都不问一问我问题吗？哪怕是问一下绯樱的事啊？”
“我问得完吗？”王源镇定下来几乎有点发火：“我到底要从几年前开始问啊？从遇见你的时候吗？”
王源被王俊凯用力拉住了手臂，他转过身对上了王俊凯的眼睛，看见王俊凯忍住脾气时候的撇嘴。
“可以啊，王源。我都可以回答。”
王俊凯松开他的手，退后一步轻轻说。
“我问那么……”
王源没说完，王俊凯就打断了他。
“喜欢。喜欢。喜欢。喜欢。喜欢。很喜欢。非常喜欢。喜欢喜欢。喜欢。喜欢。”
王俊凯一个词一个词地说。
“书店里的杂志是我今天去摆的，你以为那本杂志还能大卖到今天吗。避风塘的奶茶我故意叮嘱他放甜点的，我知道你爱喝甜的。何优提到樱花也是我叫的，我只是想看你记不记得。……我只是想知道，我还有没有机会。”
“王俊凯……你真是……”王源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连句重话也说不出来，他觉得这几年的时光就像缩短了，王俊凯在离开那天直接到了这里，中间一切漫长的失恋不复存在，他对王俊凯的喜欢原来还是如同这些灼灼开放的绯樱花，在早春的凛冽里独自开放着，很孤单，很勇敢，很热烈。
“我，是我太没有担当。”王俊凯轻轻叹气，“我那时候是个自以为自己能掌握自己人生的人。你一出现，打破了我所有平衡。喜欢你是真的喜欢，可是害怕也是真的害怕。我想了太久太久，你太像个小孩子，我不想因为和你在一起短暂的欢愉以后，你我的人生偏离轨迹。”
“可是还是怪你啊。”王源低头苦笑，“我从你之后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了。当时喜欢你，太费劲了。”
“现在不晚，真的。我一直，一直都在等你长大啊。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的，我这么多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。我想等到我们都经济独立，头脑独立，再重新做决定。”王俊凯温柔地看着王源，一番话说得小心翼翼。
王源觉得自己如果是个女生，现在应该会大哭一场表示愤怒伤心无措惊喜之类的，当初的自己也有可能激动成这样。如今他已经不可能再动不动掉眼泪了，心跳的频率却没有改变过。好像这片春日的绯樱花，早开了一个月，却还是热烈依然。
王俊凯还是以前那个王俊凯吗？自己还是以前的王源吗？好像很多问题都不是喜欢能解决了。但是王源此刻却只能靠喜欢来解决——
他上前一步，做了自己十七岁时最想做的事，抱住了他。他其实在奶茶店里，许愿墙最顶端的位置，就看到了王俊凯的笔迹：“我喜欢王源。”很新的字印，字体却没有改变分毫。
他喝下那杯加糖奥利奥奶茶的时候，心里已经暗暗原谅了，不告而别的王俊凯。而当下能抓住的只有紧紧抓住，再也不能想那么多了。
春日还尚未回暖的风里，王源看着那片樱花林，那些花朵正在迅速残缺飘落，很快隐进了地上的落红中。王俊凯微微收紧了手臂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灿烂一时衰败一时，但是是年复一年开放燃烧，好像从来不曾停止，一直存在着的，春日绯樱。
【大概会写个季节系列……然后很想写个长篇但是实在怕坑… 这个就希望大家喜欢啦嗯】
